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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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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第58章

“本院校士以來, 如童生為府錄領案,失必查補,所以全府官體面, 若第二便可置不問。”

回到酒樓後, 李勳, 郭夫子等人開口道。

這話的意思是, 從建孟府的府學建立之後到現在。

府試錄取的領案,就是案首,必然會被院試錄取。

如果不錄取的話,甚至要把府案首補錄進來,這也才能成全府試全體官員的體面。

當然,你要是第二的話, 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雖說只差一名,但府案首就是不一樣。

可以說後面的院試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不僅如此。

作為府案首,必然還會被府學錄取。

跟上面說的同理, 若不是不被府學錄取, 同樣會被詢問, 否則府學的臉面往哪裏擱。

人人都知道,縣有縣學,州有州學,府有府學。

大多數人都想去更好的學校,一般人來說,府學必大於州學, 更大於縣學。

正榮縣的縣學確實屬於例外。

但兩者真對比起來, 府學的夫子博士還是遠超正榮縣縣學的。

單看裏面學生質量就知道了。

裏面所有學生都是有功名的,李勳他們可都是秀才。

能教導這些秀才們的夫子博士, 要麽是學問深厚,專心苦讀的老秀才,但大多還是舉人。

府學裏十幾個舉人夫子不說,騎射,音樂,律法等等科目都有開展。

其中禮,律,書重要課程,皆有進士教授來教學生。

天齊國此處說的教授,也算官職的一種,同夫子,博士差不多,但一般情況,只有進士會被稱為教授。

正榮縣縣學是都沒有的。

而且就算是秀才,府學裏的秀才也是不同的。

之前說,秀才也分甲乙丙丁。

能被府學錄取的秀才,自然是甲等優選,若是乙等的,還要再考才行。

可見府學學生質量之高。

很早之前李耀眾確實在府學讀書,那是因為他考秀才的時候,得了個乙等,又找了關系塞了銀子進來,這算補錄,算是一種門路。

李勳同樣走的這個路子。

以乙等秀才的身份,再加上托了關系。

不管怎麽講,總體來看,府學的學生,至少也要是秀才。

李勳說得天花亂墜,明顯想讓紀元留下。

郭夫子也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若不留下,實在可惜。”

在一般人那,這甚至不用多考慮。

能留在府學讀書,是天大的好事!

你本來在縣重點中學上學,現在突然被省重點高中錄取,你去不去?

就說去不去!

其實紀元還沒個答案,他只是一回來,就被李勳拉著說了半天,看著李勳懇切的目光,紀元道:“要不,容我想想?”

這自然沒問題。

要說想來府學嗎?

紀元確實想。

不說旁的,府學裏的尊經閣,至少是正榮縣縣學十倍之大,裏面藏書更是至少百年底蘊。

若能在這看書,估計羅博士都想搬家。

但他在縣學裏面,又有那樣好的夫子博士。

一時半會,也不好拿主意。

除了夫子博士們的原因之外。

還有另一個事。

他沒錢啊。

誠然,建孟府有東市第一街那樣的好地方,筆墨紙硯便宜得不行。

可其他花銷呢?

吃住呢?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紀元摸摸口袋裏剩下的五兩銀子。

他窮啊。

太窮了。

明明之前感覺自己挺有錢的。

怎麽突然就剩五兩了。

李勳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點點頭:“好,反正你要是不來,估計學政都會找你的。”

啊?!

蔡豐嵐道:“也是,畢竟是府案首,但學生不願意來,也不能強求吧。”

李錦倒是知道許多:“雖然確實想讓紀元回縣學,咱們繼續當同窗,可府學的情況到底還是好些。”

“旁的不說,今年八月鄉試就在府學貢院考,府學的學生不用長途奔波,直接考試便是。下面的學生卻還要歷經一遭,很不容易。”

說到八月鄉試,大家緊張起來。

鄉試,就是秀才考舉人。

若他們都考過了院試,成為秀才,那今年就要考舉人了!

這,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也是大家趕巧了,正好在鄉試年考舉人。

紀元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過鄉試對他來說關系不大。

郭夫子也道:“先過院試吧,過了院試,你們才是真正的秀才。到時候再說鄉試的事。”

“紀元今年不能報名,要等下次了。”

許春奇怪道:“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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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未滿十二周歲者,不能去考鄉試,這是歷來的規定。”

天齊國對科舉的年齡一向有限制。

比如過了二十五不能考童試,再比如過了四十五不準考鄉試。

過了五十不準考進士。

這是為了確保人才的流通,不會有一輩子老童生的存在。

上限規定,下限也定了。

八歲之前不能考童試,十二歲之前不能考鄉試,十四歲之前不能考會試。

同樣的,不讓下面官員人為造才,否則各地肯定要進獻神童當奇觀。

這對科舉取士毫無幫助。

紀元今年十一。

自然不能考鄉試。

郭夫子還問了句:“紀元你是什麽時候生辰?”

鄉試甚至要算生辰,就算晚一個月到十二月,那也是不成的。

紀元這個世界的生辰跟上輩子也一樣,都是在十一月初九。

“等會,十一月初九?”蔡豐嵐瞪大眼睛,“你,你不是十一歲!你是十歲零六個月?!”

紀元道:“是沒過十一周歲,但翻過年,就是十一了啊。”

眾人沈默。

好你個紀元。

真實年紀竟然比大家說的還要小。

可怕。

他們到底跟什麽樣的天才在一起考試啊。

不過這也說明了,今年的鄉試,紀元想都不要想。

等到三年後再說吧。

三年後的紀元,又會是什麽樣子?

只怕早就遠超他們了吧。

別說學生們,就連夫子捕快們都忍不住想了想。

可怕。

太可怕了。

感慨一陣後,李夫子道:“先不說這些了,把眼前的事做好吧。”

是啊。

現在想那麽遠也沒有用。

還是看看眼前吧。

也就是府試之後的院試。

雖然說院試最為簡單,甚至只考一天,文章稍稍通順就行了。

但誰也不想在臨門一腳出事。

今日四月十八,府試放榜。

等到四月二十八當日,便是院試,上午考一場即可。

成績出得也快,四月三十就能出來。

正榮縣十二個學子,按照原來的想法,郭夫子會留下來繼續帶考過的學生。

李夫子帶著落榜的,再跟一個捕快一起回正榮縣。

但今年不同,今年十二個學生裏,考過十個,只剩兩個人了,專門回去一趟既不安全也不方便。

那兩個學生也到,他們幹脆跟著一起等院試結束再回家。

反正在哪也是讀書,正好在府城逛逛。

考上的人數太多,竟然也能打亂計劃。

郭夫子一邊笑一邊給縣裏寫信,告訴教諭,縣令這個好消息。

等他們知道,一定也會同樣高興的。

如果說正榮縣眾人都在為這次成績高興,他們隔壁的合遠縣便完全不同。

帶隊的三個夫子將二十一個學生罵得狗血噴頭。

“二十一個人,一個也沒考中,連補遺的人都沒有。”

“你們平日裏到底怎麽學的?到底會不會寫文章。”

“都是一群廢物!”

“怎麽不看看正榮縣的學生,人家考中了多少?”

這些罵聲讓本就心情極差的書生們低著頭。

他們自然是不服的。

人家正榮縣的夫子多認真,再看看你們。

人家縣學還教學呢,咱們縣學只會收錢。

反正兩者都不服氣,直接不歡而散。

合遠縣縣學夫子氣得不行。

本就因為賭博的事,在正榮縣夫子面前丟臉,現在相鄰的兩個縣,一個那麽多過了府試的,旁邊的一個也沒有。

他們帶來的學生甚至更多。

這也能解釋紀元之前說的。

為何合遠縣學子水平那麽一般,還能過了縣試。

反而常慶明顯比他們厲害,卻過不了自家縣試。

都是因為身邊之人水平問題。

現在合遠縣的書生們全都折在府試,倒是不奇怪。

這些學生們有的已經在想趕緊回縣裏讀書。

還有的想,今年正榮縣縣學要招生,也不知道收不收其他縣的,若收的話,說什麽都要考上。

另外一部分,完全不是這個想法。

他們在考試之前忍了很久,都沒有去賭。

現在府試不過,心情極差,感覺自己很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

那什麽樣的勝利呢?

自然是去賭錢!

合遠縣不用再考院試,夫子們決定四月二十便出發回去。

其實要跟合遠縣的人沒有矛盾,郭夫子完全可以讓自家落榜的兩個學生跟著他們隊伍,反正大家都落榜,一起回去也沒什麽。

但此時郭夫子李夫子,雷捕快張捕快他們,提都懶得提。

落榜其實沒什麽。

誰考個科舉還沒落榜過。

隊伍裏有賭鬼才是最可怕的。

那兩個學生自然也不想去,他們幹脆趁著時間,幫同窗們采買東西。

考完府試,除了紀元之外,大家都會回去的。

好不容易來一趟,肯定要幫家人朋友買點禮物啊。

建孟府的東市第一街,他們還沒逛夠呢。

東市第一街那邊各大書坊,最近警覺得很。

每個夥計都目光如炬。

只想找到一個人。

看著十二三歲的樣子,相貌極好,眼睛很有靈氣,笑起來像是桃花眼一般。

他就是紀元。

今年的府案首!

大家早就準備好各色禮物,只等著送給他呢。

這也是歷年來的習慣。

讓府案首用自家的東西,這簡直是白來的宣傳。

但今年的府案首竟然沒有四處閑逛,甚至沒有四處交友,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

自然因為正榮縣的學生們除了每日早上去蹴鞠場跑步之外,剩下的時間還在溫書。

即使院試再簡單,他們也不能松懈。

這是他們早就養成的習慣。

他們所住的酒樓裏,人數漸漸變少,除了考過了的學生之外,其他學子漸漸離開。

離開的書生看著他們讀書的身影,不由得羞愧低下頭。

之前還說正榮縣的人太過書呆,來了府城也不知道休息,天天只知道讀書,現在明白了,讀書這事確實關緊。

如果他們能像正榮縣這些書生一樣,說不定也考上了。

酒樓變得冷清起來,老板看著還在讀書的正榮縣考生,笑得合不攏嘴,甚至連住宿錢都減半。

整個府城,就一百二十個過了府試的,十個都在他的酒樓,這好事,誰敢想啊。

也不知是否走漏了風聲。

十一歲的府案首就住在劉家酒樓。

府城以周家書坊為首,大大小小十幾個書坊都送來東西。

什麽筆墨紙硯,什麽鎮紙器具,送來的東西幾乎夠紀元用一年的了。

紀元自然不收,無功不受祿,他不能平白拿旁人的東西。

如果說那些紙張還算正常的促銷手段,人人都有可能拿到。

這些物件就不同了,擺明給的府案首。

紀元不收,卻也要親自下來拒絕。

雖然這些都是書鋪,也都是商賈,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紀元下來後,只見周家書坊的夥計最為熱切,上來就道:“原來是您!我就說那日見您器宇不凡。”

這正是給紀元塞白紙的夥計之一。

紀元笑著道:“多謝擡愛,實在是客氣了。”

一幹人等見他年紀小,有些想哄騙的意思,誰料十一歲的府案首後退半步,笑著道:“諸位請回吧,無功不受祿,若小生有需要,會去諸位店裏的。”

說著,紀元客氣點頭,跟酒樓夥計道:“這幾日若有人送來東西,一概不收,麻煩了。”

那酒樓夥計跟紀元接觸時間也不短,知道紀元對人對事向來客氣,但他說定的事,基本不會改了。

眾人見府案首離開,只好悻悻而歸,手裏的東西一件也沒送出去。

若紀元是個貪玩好物的,那還可以。

但人家根本不多看東西一眼,對酒樓夥計的吩咐,也是當著眾人說的。

這實在沒辦法啊。

要說紀元不心疼,那是假的,他身上銀子確實不多了。

可心疼跟要東西,那還是兩碼事。

收了東西就要辦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若他以後在府學讀書,更不能要這些物件了。

正榮縣諸人看著書坊夥計們搬著東西離開,羨慕得不行。

這就是當府案首的待遇嗎。

真讓人羨慕。

不僅送來的東西讓人羨慕,這份待遇更是獨一份。

整個府城裏,只有他能有這樣的待遇。

看到紀元回來,李錦忍不住摟住他肩膀:“府案首,厲害啊!”

從府學到下面的店鋪,都對府案首另眼相待!

紀元道:“今天府學開學了,蹴鞠場沒人用,我們要不要去踢蹴鞠?”

踢蹴鞠?!

好啊!

他們備考的時候,正榮縣旁邊的蹴鞠場重新修好,可惜他們都沒時間過去玩。

來府城之後同樣備考,看著府學更大的蹴鞠場也沒法玩。

現在終於有時間了!

院試到底簡單一點,紀元都說出去玩,肯定沒問題!

郭夫子自然也不會t阻攔,只讓他們小心點,不要受傷。

府學的蹴鞠場不輕易讓別人過去,但作為過了府試的學生,其中又有府案首,蹴鞠場的管事笑呵呵打開門:“踢蹴鞠好,咱們府學都喜歡呢。”

連落榜的兩個考生都跟著他們混進去。

十二個人分成兩隊,踢了一下午的球,他們也沒什麽技巧,全靠平時鍛煉,身體好一些,踢起來也是活力四射。

正榮縣學子們覆習跟踢球兩不誤,正榮縣那邊也收到消息。

郭夫子,還有紀元他們寫的信件快馬加鞭送過去。

路上不用耽擱,兩三日信件就能送到。

郭夫子沒留神的是,府學也有封信件傳遞過去了。

教諭跟縣令看到郭夫子的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饒是程教諭平時那樣淡定的人,都為此事感到高興。

去了十二個人,考上了十個!

這個數字,簡直讓他們欣喜若狂。

更年輕的聶縣令更是開心得不知道說什麽。

天啊。

十個。

考上了十個。

紀元還是府案首!

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一般,飛快傳遞到正榮縣各處。

羅博士跟殷博士都快步趕到衙門,把郭夫子的信件看了又看。

除了郭夫子的信之外,還有紀元寫給幾位夫子博士的。

村裏的趙夫子,縣學的房老夫子,羅博士,殷博士,一人一封。

考上府案首,自然有夫子博士們的功勞,他於情於理都要感謝。

給房老夫子的信裏,還提了東市第一街書畫競技的事。

同羅博士,殷博士講的,自然是府城如今對春秋,禮記的看法等等。

對於自己的府案首功名,說得倒是不多,最後還說,感覺自己才疏學淺,不知為何真的成了府案首。

紀元並非自謙。

而是學海無涯。

也因滿招損,謙受益。

他確實覺得自己學得不夠多,怎麽就能考上。

紀元看不出,博士教諭,還有縣令卻是知道的。

聶縣令笑著道:“紀元確實謙遜,不過他怕是不知,若真的什麽都會,就不止是秀才了。”

程教諭小聲嘟囔:“我的信呢?這小子。”

說罷,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氣,繼續補充聶縣令的話:“是啊,他如今的水平,考秀才確實問題不大。他覺得自己學得不好,才是真的有進步。”

“還有,他能考上府案首,文章必然又出了好句,這點我一點也不意外。”

紀元的文章靈氣十足。

不時有些新點子,而且他這人怪得很,壓力越大,人反而越輕松,寫出來的文章如有神助。

學問這事,跟為人處事也差不多。

如果感覺自己什麽都會了,那才是什麽都不會,太過自以為是。

發現了自己的缺點,反而是一種進步,能明顯地發現自己缺陷在何處,這種情況,方能查漏補缺。

羅博士跟殷博士同樣點頭,兩人看著紀元給他們寫的信,上面既有對春秋,禮記的看法,更有對他們的感謝。

言辭之懇切讓羅博士險些眼圈一紅。

他不過私下裏教導紀元一年,何必如此啊。

殷博士也覺得,他平時確實額外多給紀元指點,那也是他應得的。

誰讓他理解的那麽快。

那自己給他準備的《禮類學紮》算是沒有白費。

讓他學,讓他學更多的。

給趙夫子的,大家自然不會拆,這封信也由縣裏捕快親自送到安紀村,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府案首啊!

別說安紀村沒有出過府案首了。

就算是正榮縣也沒出過。

一定要算的話,估計前朝是有的。

天齊國建國以來,紀元是頭一個!

頭一個!

全縣都因為這事喜氣洋洋。

衙門上下更是高興,從老吏到縣丞的這位大人臉上的笑簡直藏不住。

來正榮縣真的來對了。

雖然紀元的文書上依舊是上任縣令林大人的名字,但他們同樣可以沾光啊。

聶縣令更道:“等他們回來了,一定要擺宴席慶祝。”

說罷,聶縣令又道:“也不行,紀元估計要被留在府學了。”

都不是紀元願不願意的問題,是府學必然會留他。

教諭,羅博士,殷博士下意識同時挑眉。

三個人倒不覺得意外,同時也覺得若能在府學,著實是好事。

這三人沒有半分糾結。

外面的天地有廣闊,他們是知道的。

而以紀元的本事跟聰明,遲早要從正榮縣縣學出去。

外面的世界或許艱難,卻也是磨煉。

總不好一直在他們的庇護下。

再說了,沒人比他們更知道府學留人的態度。

其他學生搶著進縣學,大家也不會看一眼。

府案首卻不同。

那可是府案首,今年童試的牌面。

估計京城過來的監臨官都要問一嘴,若不留在府學,那府學上下都會丟臉。

大家興奮的時候,聶縣令打開府學發來的信件,直接啊了一聲。

“這,這府學在問我要人。”

府學要人?!

這是府學內的官員寫的書信,把望同縣作弊的事稍微說了說,這事聶縣令他們早就知道,並不意外。

那望同縣的縣學幾乎都空了,涉事的官員夫子太多,非常需要人補充。

信裏還說,望同縣縣令想要正榮縣的教諭,被知府駁了回去。

現在那縣令又想要正榮縣的羅博士或者殷博士,去他們縣做新教諭。

旁邊的羅博士跟殷博士眼皮一跳。

羅博士讓大家看了看他的拐杖:“我這樣?去當官?想得倒是多。”

那殷博士指著自己:“明年我要去考會試的,誰有空做教諭。”

大家全都拒絕,正榮縣教諭眼皮直跳,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聶縣令幹脆把信件給大家看了。

上面好像預料到了,直接道:“不行的話,嚴訓導也行,請他來望同縣做教諭!”

嚴訓導剛到,見大家都看著他,開口道:“怎麽了?你們都這個眼神?”

正榮縣衙門的新班底,如今算是磨合的差不多。

聶縣令年輕,人也沒架子,大家現在關系不算差。

嚴訓導本就是隨便一問,誰知道還真有原因。

讓他去做教諭!?

之前說過,訓導是教諭的副職。

若讓他去望同縣做教諭,還是人口更多的縣城做教諭,是明白的升官!

嚴訓導自己都傻眼了。

信裏還說,這次去府城帶隊的郭夫子,李夫子兩人,想要一人再去望同縣做訓導。

不僅如此,最好抽調幾個夫子去幫忙。

程教諭嘴角抽抽。

真能想啊,要他的嚴訓導就算了,還要郭助教。

更要夫子。

他這就不需要人嗎。

不過想想就明白。

如今正榮縣縣學的成績如此之好,十二個考生,十個過了府試。

所有的夫子博士必然備受重視。

以前還有人來挖夫子,現在直接挖官員了。

但是,此事要換個角度想。

嚴訓導今年不過四十多,升職去做教諭,這為天大的好事。

程教諭說什麽都不會攔,甚至拍拍老搭檔:“嚴教諭,收拾收拾,走馬上任吧?”

嚴訓導張張嘴。

他實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去其他地方當教諭。

若不是望同縣的突發狀況,若不是紀元考了府案首一鳴驚人,估計也不會想到他。

至於去不去望同縣做教諭。

自然去啊。

升職加薪的事,誰不去。

嚴訓導立刻道:“我覺得信裏說得對,郭夫子跟李夫子都很適合去望同縣做訓導,你們覺得呢?”

程教諭:???

你沒事吧?!

人還沒走呢,就給自己拉班底了!?

聶縣令看著他們,只有答應的份。

說實話,這縣學有如此成績,跟他有什麽關系啊。

還是老老實實聽程教諭的吧,今年要不要再給他們撥點款?

出這樣的好成績,自己只有用撥款表達尊敬了。

整個正榮縣都因為此事高興。

隨之而來的,既有嚴訓導等人的升遷,也有縣學人員的變動。

嚴訓導等人離開,甲等堂出眾的學子可以頂替夫子的位置,縣學的入學名額也會增多。

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正榮縣縣學入學考試,規模一定空前盛大。

這麽耀眼的成績,必然會吸引更多學生。

誰不想成為下一個紀元啊。

聶縣令高興的很久沒睡著,很快回了信,讓他們安心備考,還跟府學說了嚴訓導等人的安排。

估計嚴訓導會帶著李夫子等人前去望同縣,只等著學政正式任命即可。

聶縣令私下還給知府寫了封信。

這封信從信封來看,明顯為私人信件,兩人確實認識,聶縣令要問建孟府知府喊句世叔。

兩人在京城就有交集,聶縣令同知府家的兒子t們關系還算好。

安紀村裏,趙夫子收到信件後,久久沒能睡著。

等安村長知道這事,立刻讓人去買鞭炮。

府案首。

說這個,普通村裏人或許不知道。

但只要說一句,這是整個建孟府的第一,就足以讓三歲小孩都懂了。

建孟府那麽多讀書人,紀元依舊能考第一。

一個安紀村的小孩,考了這樣好的成績,若還不放鞭炮,那還有什麽事夠放鞭炮的?

但在哪放成了問題。

就算在安村長家放,大家也是不滿意的。

在紀利家原來的房子放,又覺得有些晦氣。

最後幹脆在紀元家沒屋頂的房子前,放了條長長的鞭炮,半個村子都能聽到。

安叔公家聽到此事後,安叔公第一時間讓人去李耀眾家附近說這個消息。

原因?

自然是告訴對方。

別來找麻煩了。

也別再說三道四了。

要是再敢來惹事,你猜紀元會不會幫我們?

最近一段時間,那李耀眾一家愈發過分,一個勁地想讓安叔公家承擔他們的田稅。

原因?

自然是訛上了。

以前李耀眾是秀才,他家不用交田稅。

現在不是秀才了,肯定要給。

他家裏說什麽,這是李家二姐,李盼弟的過失,讓他家給錢。

反正鬧來鬧去的,整天惹事。

還好,紀元過了府試,還拿了第一,基本是考上秀才了。

想來李家終於不敢再鬧。

果然,安叔公跟紀元猜測的都沒錯。

紀元考了府案首的消息一出,李家便再不敢說什麽。

這李家知道秀才功名的好處,平日不知道利用這個名聲做過多少惡事。

如今不敢再說,自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紀元對他們做同樣的事。

都不用紀元做什麽,他們自己先把自己嚇住了。

李耀眾被奪去功名的文書其實還未正式下來。

但他聽到縣令說這事之後,人就有些瘋瘋癲癲。

現在知道紀元是府案首,更是發瘋,要好幾個人才能制住他。

這些事跟紀元關系不大,但也確實減少很多麻煩。

功名,在天齊國就是這麽有用。

即使他還未真的獲取功名。

紀元直接擦了頭上的汗,把袖子綁好,開口道:“再踢!”

紀元體力本就不錯,平時又愛鍛煉,雖然年紀小,跟著大家踢球竟然能踢全場。

府學有些人也跟著一起來玩,知道這就是紀元後,更樂意一起踢球了。

沒想到今年的府案首,年紀雖然小,踢球也不錯。

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否則入學之後,他們可以一起踢比賽啊。

許春大聲道:“紀元!接球!”

說著,一腳把球踢過去,紀元穩穩停球,一腳射門。

他們在這邊踢得火熱。

建孟府府城衙門後堂被抓進來四五個人。

這四五個人眼圈烏青,眼神帶著懼怕。

“你們是合遠縣的人?”

“來府城做什麽?”

衙門後堂用來訊問,今日捕快們例行出去抓賭,端了個新開的賭坊。

這是他們的日常工作,並不足以說道。

這些東西野火燒不盡,必須時時檢查。

“叫什麽名字,多少歲,做什麽的,快說。”

如此都是例行詢問。

其他人老老實實答了,只有這五個人閉口不談。

紀元,許春要是在這,必然認識這五個人。

特別是許春。

這五人就是拉著他賭錢,騙錢的。

四個是這次來趕考的書生,還有一個是合遠縣的捕快!

他們這種身份,自然不好多說。

但府衙的鞭子不長眼,幾鞭子下去,啞巴都要開口。

“參加府試的書生?!”

“捕快?!”

“好啊!等著你們縣夫子來領人吧!”

“明日就要回鄉了,今日卻來賭錢?你們到底是來考試的,還是賭錢的?”

抓賭這事,本是關幾天就算了。

但涉及過來考試的考生,甚至還有個捕快,那就可大可小。

最近這些年,朝廷愈發註重科舉,若出個什麽岔子,誰也擔當不起。

要說平日裏府城有些書生荒唐就算了。

沒想到外面過來考試的也如此。

還是縣學的夫子帶他們過來,必然要通知夫子。

涉及考生,連府學都要知情。

府學那邊知道後,處理得也很快。

讓衙門給他們這些考生的信息,以後五年內,禁止他們再考童試。

望同縣那些作弊的人,直接奪了考試的權。

合遠縣這四個考生斷了五年的路。

說是五年,但五年後什麽光景,誰又知道,這幾個考生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五年後過了二十七,同樣不準再考。

這跟斷了科舉路沒區別。

府學可以管理整個建孟府所有考生,他們的處理方法沒有問題。

一個能在考試的時候賭博的書生,還讀聖賢書呢?

便是考上了,也是壞了讀書人的名聲。

本以為這事已經過去。

誰知道當天晚上,那四個人既然說:“若因賭博斷了我們五年的科路,那正榮縣的考生也賭了!為何不管他們!”

提到別的地方也就罷了。

正榮縣?

如今風口浪尖上的正榮縣?

此事傳得飛快。

再加上正榮縣此前還有個荒唐的書生,名字大家不記得了,只知道酸詩狎妓。

現在又來了個考前賭博。

這正榮縣的學生,真的是讀書人?

還是說他們只會讀書,一定也不懂聖賢道理?

若真是這樣,那正榮縣的學生,看來也沒那麽好。

大清早被衙門喊過去問話的許春傻眼了。

他,他怎麽了?!

郭夫子,雷捕快趕緊來問呢。

雷捕快跟衙門接觸的多,笑著道:“這位官爺,小的是縣裏的捕快,這是我們縣過了府試的丙等生員,請問他做了什麽事。據我所知,許書生平日不怎麽出門,有什麽冒犯的嗎。”

那過來的捕快見雷捕快是同行,稍稍抱拳:“你也不用那麽客氣,我跟你說吧,你們這學生賭博,你們知道嗎?”

“考前賭博,是要問問話的。”

“只是例行問問,我們這一關好過,府學肯定也會找你們的。”

許春賭錢,到底是在路上那會,差不多三月二十三左右。

距離今日的四月二十五,至少過去一個月了。

官府確實也是問問話即可。

但衙門如此,府學就不一樣了。

對府學來說,這關乎學生的品行,本就在考試的範圍之一。

許春是過了府試,但後面還有個院試等著。

如果府學那邊對他不滿意,院試就是刷掉許春最好的機會。

都說考過府試,基本上半只腳踏入秀才的門檻了。

到底是沒踏進去。

院試這一關說好過也好過,說不好過也不好過,全看府學夫子們的想法。

許春聽到這,心已經涼了半截。

考前賭博,他確實做的不對。

本以為那時候戰戰兢兢就是贖罪,甚至考前加倍用功是彌補。

可該來的還是會來。

一時做錯了,那就是真的錯了。

即使是被誘騙,也確實錯了。

早上,許春被衙門帶走。

郭夫子等人心急如焚,同窗也一樣。

紀元他們就在酒樓大廳等著,其間也有人道:“這就是正榮縣的那些考生?”

“看來只會考試,聖賢書半點沒讀進去。”

李錦剛想反駁,被紀元拉住:“不用理,清者自清。”

在紀元看來,許春有錯嗎?

確實有錯。

但他從一開始,就並非賭徒,他更像被詐騙了。

可以被騙的人不小心,也可以直接罵他蠢。

但要說全是受害者的錯,那卻未必。

或者說,如果經歷了那事之後,許春還是想賭,紀元根本不會理他。

路上賭錢被騙之後,許春半點沒想起這事,他並不是賭鬼,更多是被做局騙了。

如今來說,踢球都比賭錢對他興趣大。

作為同窗,紀元看得出來許春本性如何。

所以在他被帶去衙門的時候並未多說,估計衙門聽到他的描述後,心裏也有數。

雷捕快也點頭:“許春更多是被騙,不要太擔心衙門。”

當時雷捕快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府城捕快經驗更足,會明白的。

可不管雷捕快還是紀元,說的都是不擔心衙門。

府學。

卻不好說。

府學若格外介意許春這個經歷,那對他來說就完了。

辛辛苦苦考試,如今全都泡湯。

紀元道:“不知合遠縣那幾個人怎麽說的,他們的說法,應該會影響府學夫子們的評價。”

李錦跟蔡豐嵐同樣嚴肅。

蔡豐嵐看看說閑話的路人,開口道:“此事若不解決,只怕會連累整個正榮縣縣學學子的名聲。”

李勳聽說此事趕來,同樣點頭。

李勳臉色並不好看,估計他也會笑話了。

正榮縣的學生們,因為李耀眾的事被嘲笑多時。

好不容易出了個府案首t的紀元,那事總算快翻篇。

突然又冒出個賭博的許春。

多數人不知道內情如何,只知道許春好像賭錢被抓,還是在考試之前賭的。

這樣的人都能過府試?

府學顏面何在?

對府學來說,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在三日後的院試,直接刷掉許春。

可對正榮縣來說。

許春若被“坐實”這樣的罪名。

整個縣學子的名聲都要保不住。

李夫子冷著臉從外面走進來:“望同縣縣學調任嚴訓導的事也暫停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

正榮縣縣學的成績太好,學子們的成績也太耀眼。

太耀眼,就會惹出事。

總算讓有些人抓到把柄了,還不往死裏整。

聽到這些事,紀元確定道:“要救許春。”

“也是救我們的名聲。”

一個縣的考生,一榮俱榮。

必須要救。

同樣要救夫子們的前程。

眾人散了,紀元走到郭夫子身邊,低聲道:“郭夫子,請您寫封信,盡快送回咱們縣令手中,讓他跟知府解釋。”

郭夫子疑惑:“聶縣令?”

紀元猜測,聶縣令跟知府應當認識。

否則知府不會那麽快駁了望同縣要程教諭的請求。

這事雖小,卻能猜出一二。

郭夫子聽著紀元的分析,立刻點頭:“你說得對,我立刻寫信。”

可只做這一件事,怕是不成。

還有三日就要考院試,三日後考完,兩日後出成績。

滿打滿算不過五天時間。

若路上稍微耽擱一會,給知府的信就會晚了。

到時候院試成績公布,誰都無力回天。

紀元往房間方向走。

房間裏,李勳,李錦,蔡豐嵐也在討論如何解決這事。

李勳道:“若能說動府學學政就好了,他要是開口,一定能保住許春。”

學政?

作為府學最大的官員。

相當於縣學的教諭。

讓他開口,幾乎不可能,他甚至都不會關註此事。

要讓他開口,如何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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